豸苗口即

Before We Fall (Again)

呜呜呜😭❤❤💝💝💘

失蓝:


For my 🐱  @豸苗口即 


配对:午夜邂逅Nick/瑞奇与闪电Josh,设定猫猫这张图是Nish的邂逅,本文是3年后两人再次相遇的故事


私设一堆,谁叫这对太像桃包本人了几乎是当rps写的(





寒风吹碎了河面阑珊的灯影,尼克握着打火机,试了三次都没把烟点燃。


“很美,不是吗?”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长凳后方传来,而他没有立即侧身去看来者何人。


这声音真的陌生吗?还有这句话。他记得,大概是三四年前吧,他也用这句话去搭讪一位陌生人。他之所以记得,是因为这并非随口冒出的一句招呼,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开场白。他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那位陌生人如此天真烂漫,以为他指的是酒馆乐队刚演奏完毕的那曲爵士乐。


如今陌生人在他身边坐下,用一双不再天真烂漫的眼睛看着他。


——是啊,美。依旧很美。


“乔舒亚?”他本该抑制自己的声音,但估计已经吵醒了河对面曼哈顿岛上睡着的居民。


“你还记得我啊。”乔舒亚毫不见怪地朝他笑,“居然还会在同一间酒吧看见你。”


“你刚才在里面?”


“是啊……刚好路过就进来了,喝了一杯就碰上你们乐团表演,你吹小号还是那么投入,没发现我就在下面看着你吧。”


“你坐在哪儿?”


“大概是在第三排吧,不过那时已经没位置了,我只能站在旁边的过道上。”


“最近都是一些大家都听腻了的节日歌曲,没看见你我估计是睡着了。”


乔舒亚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没想到你一直留在这间酒吧里。”


“那次面试成功了,我进了杜克·泰瑞的乐团,没公共演出时就会回来这里演奏。不瞒你说,我们还是时不时会表演《我可笑的情人》,以防万一。”


“万一什么?”


“万一你回来了啊。”他用打趣的语气说道,好让这句话听起来不那么自作多情。这是实话,是他主动要求的,也没人会拒绝这首歌,因为它如此简单,又是最能激起共鸣的,放在夜间曲目单的末尾很轻易就让舞池里微醺的人们两两相拥着陷入爱恋,而他,这时候一闭眼依旧能望见那个低声嚼着歌词的乔舒亚。“老天,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这儿?”他转移了话题,因为乔舒亚抿起嘴来,似笑非笑,不知如何接话。“这时你不是应该在印第安纳州吗?”


“来参加我弟的婚礼。他去年搬来纽约,遇上了一个不错的人。”


“难怪你穿得像个迪士尼王子。”


“你不也穿着弗雷德·阿斯泰尔的燕尾服嘛。”乔舒亚还指了指他可笑的花色领结。还真是,他俩并排坐在长凳上,旁人会以为他们是一起参加完某场婚礼回来。


“演出需要。”他耸耸肩,“话说回来,你怎么从没和我说过你有个弟弟?替我祝贺他。”


“当然,我们就只有那一晚的时间,还没和你说过我有个难搞的姐姐呢。”


“一晚真的太少了。”


“真的。”


他突然卡壳了,视线从乔舒亚的眼睛转移到了嘴唇上,努力回想那晚他们到底是怎么说个不停的——记得有几十分钟他们也没怎么说话,就坐在酒吧里一边喝着波本酒一边观察周围的人,他偏头示意乔舒亚看玻璃窗外抽着烟对话的一对年轻男女,立即下了定论说他们正处在单方面的暧昧期。乔舒亚问,你怎么知道,你根本听不见他们说话。他说,你注意看这小伙子的眼睛,他在看哪里。嘴唇。没错,嘴唇,这证明他想吻她。而她呢,她在看什么:手机,烟头,汽车,地铁站,高跟鞋尖,就是不看他。


回到当下才发现他们和玻璃窗外的人如此相似。乔舒亚早就躲开了他的目光,看着桥下幽黑的河,飞过的几只鸥,还有对面那座钢筋水泥不夜城。在乔舒亚的注视下,这些他习以为常的景色突然都变得通透优美了。


“你头发剪短了一些。”


乔舒亚转过头来,“你头发长了。”


“懒了。”


“倒是有精力一直留着你那络腮胡。”


“你不知道,有段时间剃得光溜溜的。”


“哈,难以想象。”


“想象什么?”


“没胡子的你呀。”


“对了,那晚你倒是和我说过蛮多关于你母亲的事。”他尽力把这漫无边际的对话扯回到刚才的话题去,“她也来了?”


“她来了,还有她的乐队,还有一个叫汤姆·莫瑞洛的吉他手,你应该不认识……”


“我知道莫瑞洛,他也在?替我告诉你母亲,我爱死她和他合作的那首新歌了。”


“那歌发行快一年了。”乔舒亚好笑地看着他,“而且你也不像是会听那种音乐的人。”


的确。可这位不见经传的女摇滚歌手发行的每一首歌他都反复地听,想着这也许是他和乔舒亚唯一的联系方式了,直到他腻得再也听不下去,也不再想起乔舒亚。


“那你觉得我会听什么?”


“我不知道。路易斯·阿姆斯特朗?艾拉·菲茨杰拉德?萨拉·沃恩?就这些。”


“就这些?你说得我像个老古板。”


“这是我知道的所有了——噢,还有切特·贝克。”


“那么已经够多了。我记得三年前说起爵士,你还只知道《可笑的情人》。”


“不,那时我还是知道艾米·怀恩豪斯的。”乔舒亚颤笑起来,微耸的肩膀在寒风中瑟缩发抖。


“这里风太冷了,我们边走边说吧?”


乔舒亚站起身赞同了他的提议,两人迈步往桥拱外彩灯闪烁的酒吧街走去。


“可笑的情人。”他把这个歌名放回嘴边小声咀嚼,“这首歌起初,在切特·贝克之前,其实是一位女士演唱给她情人的。其实这歌不适合唱给女孩听。你这样的男人应该不会用「可笑」去形容你的爱人吧——我猜任何一位绅士都不会——而女孩们却可以用嘲弄又不至于伤害感情的语气,对一个男人说出歌词里的那些话。”


“你真这么认为?”乔舒亚皱起眉,不置可否。


“当然,这只是个人观点。”


“也许吧。也许那些话也可以由一位男士说给另一位男士。”


“你的意思是……”他又开始回想乔舒亚唱这首歌时目光落在他身上的那几眼。


“我这么说是因为想起我弟在婚礼上就给他的新郎唱了麦当娜的《为你疯狂》。”


“噢!”老天,清醒一点吧,那晚之后乔舒亚可就结婚了。“噢,那可真动人。顺便说一句,我刚才说的话并没有将他们排除在外的意思。”


“我懂,”乔舒亚笑起来,“动人?还好啦,大家都觉得他唱得很好笑。”


每当乔舒亚笑他都能感受到那只裹了一套西装的身体在五摄氏度的空气中瑟瑟发颤。


“帮我拿一下?”他停下脚步,绕过脖子取下小号袋让乔舒亚拎着,然后把大衣脱下来披上他的肩膀。“我看你很冷的样子。”


“不用这样……”乔舒亚推开他的大衣,“你冷了怎么办?”


“我住的公寓就在前面不远,待会儿可以上去多拿一件衣服下来披。”


乔舒亚的肩没再挣扎了,但还是有些犹豫。“还要走多久才到?”


“很快。穿上吧。”


“谢了。”乔舒亚只好把小号递回给他,胳膊穿过他的衣袖把自己裹起来。“我就在一间吧里和弟弟还有他的朋友们坐了一会儿,进去时把外套挂在门边,出来就不见了。可能是有人拿错了。”


“在我们那儿吗?”


“不,在那之前。是个很小的地方,乌烟瘴气的,外面再冷我也不想再进去了。”


“早该给你穿上了,看你冷的。”他甚至还想摘下围巾绕在乔舒亚裸露的脖子边,但他要是这么做了乔舒亚估计会走到他十米开外的地方——他注意到乔舒亚已经开始拉远他俩步行时的距离了。


“待会到你家了我就把衣服还给你,你也不用再下来啦。”乔舒亚缩在他衣领里说道,“我打车回酒店就好,毕竟也不早了。”


“不行。”他强烈回绝,“这么久没见,我就这样把你一个人打发回酒店,你觉得我能睡着吗?再说了,我还得把我的狗带下来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倒是不介意……但这么冷,都十二点多了,你确定还要遛狗?”


“一般到这个点他都会吵着要出门。这算比较暖的夜晚了,下雨的时候我还得撑着伞遛他,而且我不会没伴,一点之后出来还是能看见一些同样牵着狗在街上晃荡的人。”


“好吧,”乔舒亚耸耸肩,“如果你坚持的话。”


说实话,乔舒亚给的疏离感已经让尼克有些泄气了,可他本来就不该抱希望。三年前的乔舒亚像是个没长大的男孩,天真,亲切,茫然,恐惧未来。他们走在路上无话不谈,一起喝酒,吃甜甜圈,还闯进酒吧临时组了个二人乐队,也没人会想到他们才认识不过六小时,而且乔舒亚次日早上就会坐上飞往印第安纳的飞机,步入婚姻殿堂。尼克知道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出于良知和道德,他也没试图要跨越,只是想要看看自己还能不能找到三年前的那个乔舒亚,或者说,三年前那个还没被孤独吞噬的自己。


如今他如此寂寞,自私,尽管开始猜测乔舒亚明天一早又要乘飞机离开,可他还是不愿放他走,看着他把双手插进自己的大衣口袋、脸颊紧贴衣领汲取温暖的样子,他就感到一种苟且的满足。


“前面那栋楼就是了。”




他很高兴乔舒亚喜欢他的伯恩,问他叫什么名字,几岁了,乖不乖,吃得多不多,一天要喂他几次,以至于他又有些后悔把伯恩牵下来,因为乔舒亚的目光几乎已经不在他身上了,尤其是两人没话说的时候——到底怎么回事,平日他脑里总是和想象中的那个人说个不停,逆着这座城市的洪流走街串巷,吐露心腹。可如今他才发现,他和乔舒亚,他们并不是伊桑·霍克和朱莉·德佩,也不是伍迪·艾伦和黛安·基顿。他们只是街灯和旅人而已。


「我发现,我总是在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开始爱上一个地方。」


「纽约不会让任何人永远离开。」


「也许吧。也许我会回来。」


「到时这些路灯会向你问好:嗨,乔舒亚,你回来啦。这次可别把钱包搞丢了,因为你不会碰上第二个像尼克·沃恩那样热心的人了。」


乔舒亚只是笑。乔舒亚很喜欢笑,那晚就笑个不停的。现在也是,只不过现在没发出声音,眼纹悄悄在那双冰湖般的眸尾绽开。


尼克看见街对面有个路灯坏了,贴在一棵树旁闪闪烁烁。


“对了,”他打开新的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婚礼怎么样。”


乔舒亚的笑纹消失了,转过头来看他。“嗯,什么?”


“我问你的婚礼怎么样。那晚之后你不是就和——抱歉我忘了她的名字——你们不就结婚了吗?”


“噢,对,没错。”乔舒亚连连点头,下颌埋在尼克给的围巾里。“一切都很简单。”他含糊地说道,嘴唇也陷进去了。“但大家都很开心,拥着跳舞,一起唱歌……后来不知是谁提议的,我们俩就在大家齐声高唱《喀秋莎》的时候被抬了起来不停转圈,直到撞在一起为止——趁我还没吐出来之前。”


“为什么是《喀秋莎》?”


“估计是哪部电影给他们的启发吧,回想起来还是非常有意思的。噢,我记得我喝醉了,新婚之夜就那样睡了过去,第二天她告诉我,我在回家路上抱着篮球架的柱子大哭但没人听得懂我在嚷嚷些什么……哈,总之是干尽了傻事。”


“我猜你是太开心了才会那样。”


“嗯哼。”乔舒亚用鼻息回答道,又用几乎无法听见的气音轻轻说了句:“我很开心没人听懂我说了什么。”


尼克没听清后半句话。


“我也为你开心。你终于鼓起勇气迈过去了。在那之前,你还在愁你和她能不能走下去。”


“是啊,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愁了。”


“那就好,别再为还没到来的事担心了,你们会走到最后的。”


乔舒亚没再说话,走到一个静止的喷泉边坐下来,摸了摸伯恩的头,把双手插回口袋。尼克在他身旁坐下。


“说实话,乔舒亚,你还好么?”


乔舒亚从大衣口袋掏出了他的打火机,还有刚才没点燃的那支烟,放在掌心递给他。


他没接。“我记得你不抽烟,也不喜欢烟味。放回去吧。”


“我只是在戒烟。”乔舒亚把烟嘴抵在了他唇边,“可现在我想看你吸烟的样子。”


于是他叼住了那根烟,乔舒亚凑近了一些给他点火,但几次都没着。“有风。”他说。然后乔舒亚又挨近了,一手捂着烟,一手划打火机,星火终于在烟头亮起来。


在那阵短暂的火光映照下,乔舒亚的脸近在咫尺,他似乎就已经尝到了尼古丁。


“为什么?”他抿了口烟,呼出时笑了一下。


乔舒亚就那样看着他,嘴唇微启,欲言又止。他仿佛受到了召唤,着魔一般,禁不住倾身去靠近那张透亮的唇,却在两人鼻尖几乎碰在一起时怔住了。


他在等候某个应允的信号。乔舒亚缓缓闭上眼睛,呼吸变得慌促。他吻了下去,压住了乔舒亚的颤栗,将所有孤独、思念和渴求都和盘托出,直到流泪的强烈冲动令他停止了一切动作——或许泪腺也在提醒他这不是他们的第一个吻,不管他多想要忘记这个事实。


“你结婚了。我到底在干什么,”他撤离那个吻,懊恼地别过头去狠狠吸烟。


“我——”乔舒亚像是被什么噎了一下,许久才吐出些断断续续的词句来。“在这之前,我回来过一次……但我没找到你。”


“什么时候?”


“去年,我没在那个酒吧看见你。然后我把我们一起走过的地方——我能记起来的那些路——都重新走了一遍,以为那样就能遇见你。”


“我也一样。这方法试了有十几次吧,没用。”


“你有伴侣吗?”


“有过。”


“那你有这种感觉吗——我不知道,也许只有我这样——你是可以爱她的,你也爱着她,但是当桌灯重新亮起来,你的身体就会想起另一段感情。”


“一段我从未拥有过的感情。”


“是的。”乔舒亚低下头去将双手握成拳,“我尝试说服自己,总有事情比这要难得多。也的确如此。实际上它再怎么痛苦都不会是一场悲剧吧。”


“你是说,离开她?”


“我离婚了。”


“我很抱歉。”


“人们的感情是会变质的,不是吗?也许她没变。也许她还是完美无缺的那个,我只是受不了自己了。我总是在想另一种可能,另一条路,以至于我对我们的过去产生了异心,又对未来事先下了判断。我说我们走不到最后了——起初我不断告诉自己要对这段感情有信心,要充满希望,也做了很多努力去经营它;但后来我终于告诉自己,这种情感背叛也许是早就注定了。”


“忘了我和你说过的吗。那晚到最后我感谢了你,因为你让我相信我还没变成情感残废,还可以爱上其他人,以不同的方式。”


“我记得。但是在婚礼那天,牧师让我们跟着他念出那些誓词的时候,我没有信誓旦旦,而是感到恐慌。我……就像是在所有人面前宣誓了禁欲,包括爱其他人的欲望。”


“你知道事实不是这样。”


“我只知道我不再爱她了,这就是事实。”乔舒亚看向他,眼里似乎泛起了泪意。“也许当初爱过,也许只是因为生活平淡无奇,想要做出点什么改变引起注意,尤其是我母亲的注意。你那次说的对,我——”


“你就是个孩子。”


乔舒亚把头侧搭在他肩上,也许是累了,也许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露出脆弱的表情。他换只手拿烟,揽住了乔舒亚的肩。


“把烟给我。”


“你不是在戒烟么?”


“给我。”乔舒亚伸手夺他指间夹着的烟,而这时伯恩又跑去嗅另一片草地,套在腕上的狗绳带动了他的烟头,把乔舒亚烫了一下。“嗷!”乔舒亚吃痛地抽回手。


“伯恩!”他一手把狗拉了回来,另一只手给乔舒亚递烟。“抱歉,有没伤到你?”


“没事,”乔舒亚笑着,直起身来接过他的烟。“被烫过的孩子依然爱火,不是么?”他深深抿了一口,腮帮随之凹陷,然后吐出一道优雅绵长的烟丝。


“所以现在呢?你打算一一破戒?”


“我就吸了一口而已。”乔舒亚又长吸了一口才把烟给他。


“两口。”他站起来,把烟灭在前方一个垃圾桶的烟灰缸里,并让伯恩去嗅他想嗅的那块小草丛。


“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乔舒亚在他身后问,“你觉得我是回来找你开始另一段恋情的?”


他转过身去,难以相信乔舒亚用那样傲慢的语气问出那个问题。“那么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又是想表达什么?”


“反正不是说我刚结束一段就要开始另一段。我没你想的那么饥渴。或是幼稚。”


尼克笑了,一时无语不知如何回答。他只是想陪陪他,却被认为是趁虚而入。也许是那个吻作的怪,于是他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动机了——他也许是想乔舒亚陪陪他吧。


只见乔舒亚挑着眉凝视了他好一阵子,突然泄了气一般,扭头往另一条小路自顾自地走去。




「为什么我们做的每个决定看起来都微不足道,可是到最后才发现每一步都那么重要?」


「也许命运就是我们所有决定的总和。有时你就是需要做出决定,这样才能迈出下一步。」




乔舒亚一个人在前面胡乱地东走西窜,伯恩跟在他脚后跟跑,尼克就这么被牵着走在后头。他们好长一段时间没讲话,有趣的是,尼克发现这种沉默像是在不屈不挠地寻求关注,乔舒亚侧露的每个神态和一举一动都被放大了。两人像是在猜谜语,演绎一个荒诞不经的现代寓言故事:当两个人之间不再用语言沟通,他们的狗就会开口讲话了。


——伯恩只是看见了迎面走来的一位同类比较激动而已。


他们经过一间24小时便利店,尼克看见烘培柜里的甜甜圈,把乔舒亚叫住。


“我在想,”他耸耸肩,偏头指向那些铺满五彩脆壳和糖霜的环形甜食,“也许你只是饿了。”


乔舒亚的表情终于软下来,走回橱窗旁弯下腰,指着一个粉色的说:“你好,我要这个。”


“草莓味?”便利店员举起餐夹,“另一位先生呢?”


“你要咖啡吗?”他问乔舒亚。


乔舒亚点头,“要意式浓缩。”


“两杯意式浓缩,谢了。”


“好的,还需要什么吗?”


“不需——等等,帮我牵一下。”他把狗绳递给乔舒亚,径直走到最里边的货架,扯出一个印着「我爱纽约」字样的心形气球走了出来。“再买个这个。”


他们回到街上,乔舒亚看着那个连旅客都不会买的气球扑哧一笑。


“你买来干嘛?”


“送你。”他把气球绳递给乔舒亚。


“我才不要,太蠢了。”


“那你继续牵伯恩,我牵气球。”


“你买这个东西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不是所有东西都需要意义。是吧,伯恩?”他揉了揉伯恩颈部的毛,握着杯咖啡走到了前面。


“等等!”乔舒亚叫住他,左手腕套着狗绳,手上拿着甜甜圈,另一只手捧着咖啡,手忙脚乱地把甜甜圈掰成两半,顺带洒了些咖啡在大衣上。“抱歉,我弄脏了你的衣服。”他把那一半甜甜圈给了尼克,自己咬着另一半,慌忙掏出纸巾擦拭衣前的咖啡渍。


“没事的,明天刚好要拿去洗了。”尼克吃下那甜腻的半圈,把伯恩从乔舒亚手边牵了回来。“感谢分享。”


“谢什么,都是你买的。”乔舒亚懊恼地呼了口气,扔掉纸巾,食用甜品前舔了舔表面的糖霜。


“三年前我们也是这样分着吃一个甜甜圈。那时我身上就只有几个硬币,两张银行卡都见鬼的用不了。”


“我记得,所以我又选了草莓味。”乔舒亚吃完嘬了口咖啡,过了许久才继续说,“其实我不是饿,我只是不想觉得自己是个滥情的烂人,只会给自己惹麻烦。”


“也没那么可怕,我的名字就叫麻烦。”


“才不是,”乔舒亚笑了,“你叫尼克,和萨拉·沃恩同姓。”


“没错,她是我的第二位母亲。”


“给我吧。”乔舒亚把气球绳接了过去,瞬间又多了分稚气。“我爱纽约。”他抬起头念出气球上的字样。


“你爱纽约。”尼克同意道。


“说实话,这次到纽约,我本来没打算再找你了,因为上一次的希望已经用光了。但我在我弟的婚礼致辞中听见这么一句:到最后,我们总是会回到曾经体验过真正快乐的地方。”乔舒亚对上了他的目光,“所以我来了。”


“我差点就要说‘我也愿意’了。”他笑起来。“抱歉,你刚才的语气把我也带到那种氛围里了,我甚至迫不及待想要变老、入土,这样他们就可以说,最后的最后,这两个人葬在了曾经给予他们最多快乐的地方。”


“不过肯定不是在这个地铁口。”


“那你觉得,我们两个会在一起吗?”


老天,他居然问出来了。他看见乔舒亚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接着是恐惧,最后成了失落。


“设想我们在一起,然后呢?我们会相爱,在相处中发现对方的缺点,我们会争吵,也许会和好,但还会有下一次争吵,然后我们会互相厌倦,躲避……最后我们会分手,就像我和她还有之前的她们那样。”


“我记得当年你还是个很乐观的孩子。”


“不不,这并不代表我悲观,我只是在给出一系列可能——”


“一系列坏的可能,好让我打消这个念头。”他停下脚步,“那么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就因为这些放弃以后所有坠入爱河的可能了?”


乔舒亚也停了下来,垂头看着有些困倦的伯恩,摇摇头,没有说话。


“被烫过的孩子依然爱火。”他拣回乔舒亚被烟烫痛之后说的那句话。“我还记得你说过命运是我们所有决定的总和——而不是刚才那样的瞎猜——有时你就是需要作出决定,迈出下一步。”


乔舒亚轻笑出声,“有没有觉得我们走进了一个怪圈?我们说过的话到最后会变成别人劝说我们的论据?那些话明明是曾经我用来安慰你的。”


“怪圈?或许吧。两位陌生人相遇了两次,还把同样的话说了一遍。”


“我觉得是一个甜甜圈。”


“所以呢?会是甜的?”


“我……”乔舒亚叹了口气,“我得好好想想。我太累了。明天一大早还得——”


“我就知道!”尼克懊恼地吼,“时候也不早了,抱歉耽搁了你这么久,我这就送你回酒店。”


“噢,那不是酒店,是一间民宿,离那个酒吧不远。”


“那我们坐地铁回去。”


他们走进地铁口,隧道深处飘来孤零零的一串吉他弦音,那是一首歌的最后几个旋律,余火未烬,却清冷收尾,就像他们今晚的结局。


“至少以后你知道要去哪里找我了。”


他把乔舒亚送到那栋六层公寓下,挤出一个后会有期的微笑。伯恩似乎嗅到了离别的意味,不舍地在乔舒亚腿边打转。


“嗯,”乔舒亚牵着气球,最后一次抚摸伯恩。“对了,这件大衣……”


“不用还了。”


“那,谢了,”乔舒亚准备转身走进楼,“再见。”


“晚安。”


“对了,”乔舒亚又回过头来,“你想知道结婚那晚我对着那个篮球架嚷了些什么吗?”


“你说什么?”他有些没头绪,他不记得乔舒亚和他说过这个。


“没事,晚安。”


楼门砰一声关上,乔舒亚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周遭只剩夜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他坐在石凳上,没有离开,数着楼道里逐一亮起的声控灯,一层,二层,三层,以此目送他不再天真的乔舒亚,企盼着能数到他心跳的尽头。


然后他决定不再沉默。他从挎包内取出小号,没来得及调好音就把那魂牵梦绕的旋律吹了出来,用极其轻柔的气息,极其缓慢的节奏,和不足以吵醒邻里的音量,把这悄然的暗语说给他的情人听。


「我风趣的情人,甜蜜如画的情人,你让我由衷地微笑……」


他听见了乔舒亚吟唱的声音,抬头望见一个心形气球飘出了四层楼道的窗外。


「你是那样的可笑,无法用相机捕捉,却是我独爱的艺术品」


乔舒亚趴在窗台上,带着颤栗又沙哑的笑意把每一句词都清晰地唱出来。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十六岁初学这件乐器的时候,哈德逊老先生总是说他吹得太生硬,直到他让他想象自己在抚摸一位爱人,他才渐入佳境。


「尽管你的侧影不及希腊雕像,尽管你的嘴唇也有些薄凉,而你启唇欲语,才最为聪颖」


热爱纽约的气球挣脱乔舒亚的手,缓缓飘向了这个城市的幽黑夜空。四层的楼灯暗下,久久未亮起,可那温柔得令人心碎的歌声仍未断。


「如果你真的挂念我,可别为我变了发型」


三层的灯亮起,歌声愈发颤抖。


「不要改变,我亲爱的情人。别改变」


二层。他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


「每天都是情人节」


一层。


大门被打开,伯恩高声吠起来。眼前那位三十五岁的男人,穿着他的大衣,披着他的围巾,踏着故作从容的步伐走向他,哭得像个初坠爱河的男孩,着急地渴求一个拥抱。


还有第三个吻。




“很美,不是吗?”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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